银蕨

天地不仁（未完）

无cp，田燚视角。

你在黑暗中看到了什么

还要在黑暗中忘记

所有的路都一模一样

风从不为人刮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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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的冬天，我每天离开公司的时候，大多数时间都能遇见赵天宇。

公司在九层。其他人都会乘电梯出入，但我把爬楼梯当做健身的一部分。每次推开安全通道的门，如果闻到davidoff浓郁而温和的烟气，我就知道赵天宇在楼梯间里。

那一年我的状态不好，没通告的时候不要助理跟着，远离外界，每天像打卡上班族一样到公司报到，吃员工盒饭，按时下班回宿舍，两点一线。我不知道我在逃避什么，一种新的孤独席卷了我，不能为外人道，也就无从排遣。

但我猜，我知道赵天宇在逃避什么。

一开始遇见赵天宇的时候，我觉得有点尴尬。在此前和他为数不多的交集中，我一直觉得他是个乐观外向，有时活泼过了头的人。最初比赛时他来帮唱，我叫他师哥，他说太外道，让我改口叫他名字。他很好熟，相处起来毫无压力，让我觉得很放松。放松到什么样的程度呢，就是他成了当时所有帮唱嘉宾里对我来说最没存在感的一个。我时常自己躲起来练歌，要他来满世界找我，因为我知道这不会让他觉得被怠慢。他好像就是那种很难被冒犯到的人，对其他人的行为总是很轻易地便表现出“我接受这个设定”的样子。

等到比赛完以后有空回溯这段经历时，我才感觉到一丝微妙。虽然我在他面前的表现称得上任性了，但却对这个人全无了解，从头到尾只能说出个“活泼可爱”的四字评语。我和他能算作朋友吗？不算吧。虽然他每次见面都会很亲近地和我打招呼，可我们之间的对话，从不曾漫延到日常以外半句。

在楼梯间遇见他的时候，我一眼就看出了那个场景的不同寻常。那是我没见过的赵天宇，不是烟瘾犯了躲出来抽一支的随意，而是整个人沉郁得像埋进深海里，靠着紧贴香烟滤嘴的一呼一吸来提示着一丝活气。他太瘦了，肩上的暮色显得那么厚重。他听到了我，抬起头来跟我打招呼，脸是笑着的，但眼神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沉思里拔出来。我无端紧张，含糊着跟他打过招呼，说自己有事先走，就路过他跑掉了。

第二天晚上我走到安全通道门口犹豫了一下，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从这里走。虽然这是我走熟了的公共空间，但昨天的那一幕，让我觉得自己仿佛无礼地撞破了别人的隐私。但我又想，这可能只是一个偶然事件。

然而不是。他又在那里。

那天他主动和我聊了天。也没聊什么正经事，无非是他问我最近忙不忙，我问他是不是经常在这里抽烟之类。互相“还好”“差不多吧”地含混过去，我走的时候，他对我说了一句“明天见”。

于是我们开始不断在楼梯间里相遇。

我并不喜欢吸二手烟。

高中的时候，有一段时间，我为了融入我的男同学们，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不受欢迎的可怜虫，硬着头皮和几个活跃的男生搭话，主动和他们走在一起。结果是每天被劣质香烟熏得头疼，那股味道沾在头发衣服上，烟味散尽，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廉价香水的气息。

后来我就放弃了。这种集体活动丝毫没能给我带来归属感，单一的聊天话题、粗浅的情绪抒发，这些不是我希望得到的社交，只是一种无意义的消耗。我再次承认了自己的格格不入，停止向外寻求联系，越来越深地沉陷于自己的心事。

但davidoff的气味，我发现我可以接受，甚至久而久之还觉得它挺好闻的。赵天宇听我说过一次，笑着回答我说，毕竟它贵啊。你看钱是个什么好东西。

不知道哪天起，我开始坐下来和他聊天。真正意义上的聊天，而不是随口找个话题，有技巧而无实质地来往几句。后者正是我这一年以来习得并熟练掌握的话语。我有时回头看自己比赛期间的发言，觉得挺天真的。人走出黑暗的房间以后，得到的不会只是阳光普照，更可能是阴有时雨却无处可避。人在缺爱的时候只觉得爱是一种笼统而美好的东西，得到了以后才知道它的转化利用率究竟有多低。

这些话我不能说出口。当年被万人簇拥的我怀抱着集结孤独灵魂的英雄梦想，沉迷于扮演一个温柔的告解者。我把自己架上高台，无法半途而废，承认自己又一次陷入了心灵的迷途。那样太可耻了，就像给童话故事续上一地鸡毛的结局。

但我惊讶地发现，我可以和赵天宇讲这些。

有一次聊到童年，赵天宇说，田燚你知道吗，我有过和你类似的经历。

我没想到，他说的竟然是我因为声音细像女孩儿而被同学排挤的事。赵天宇对我眨了一下眼，笑着说你猜我以前的外号是什么？是赵小美。

在他那里，被霸凌的原因要更复杂一些。例如无人照管，例如不合身的衣裳，也例如过早懂事带来的老师的偏爱。小男孩们在他经过过道时伸出脚，在放学时拦住他去路。他并不跟他们正面起冲突，被挡路就绕过去，不让走就不走。他说，我还真就没把这些当成过什么大事儿，比方说他们叫我赵小美，我就当是在夸我，时间长了，它就真的成了褒义的名号。

我看着他的眼睛，既没有怨气，也没有胆怯。他就像顺风顺水长大的那种人，身上毫无被欺负过的痕迹。

我忍不住问，可是你怎么做到的，不觉得委屈，不……怀疑自己？

他回答我说，你要是捱过饿，可能就会无师自通了。饿得发慌的时候，要做的只是尽快找到饭吃，而不是纠结自己何以饿到如此境地。

-TBC-

很忙，写一段放一段吧，end与否随缘。反正也没多少情节。